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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se after >

閱覽前注意事項

1.現代PARO,C.C.R1,泰瑞爾R1~R3。背景部份是將R卡打散後用個人腦洞重組的,請注意

2.有一定程度的社會與精神層面的黑暗面描寫,閱讀時請務必注意

3.R15注意

 

 

*段落標題為拉丁數字

Uno=01,Duo=02,Tres=03,Quattuor=04

 

 

<Chase after 前篇>


#0  學校--Tres

跟上次一模一樣的狀況,只是背景換成了泰瑞爾熟悉的社團辦公室。是說其實連這個辦公室也跟自己毫無關係,十分鐘前就該出現的C.C.八成又不曉得跑去哪邊串門子了,早晚該跟她好好清算一下。

但現在,這個始終保持人畜無害、和藹可親的微笑的男人才是他必須優先處理的嚴重問題。

泰瑞爾出自本能緊張地吞了口水,立刻注意到敵人的眼神從前晚被人狠狠佔有過的嘴唇,順著下顎的弧度一路掃到自己的脖子上,害他忍不住把一直佔據腦袋的那句話脫口而出。

「我知道自己沒資格說,不過這次換你打算反悔了?」

「沒有喔,畢竟最後我們沒有達成協議。」

「...是你自己不要的。」

聞言,名為林奈烏斯的男人臉上的笑容變得更深了。

「因為我得照顧哭得一塌糊塗的某人啊。再說在那種情況下做的約定,你覺得能有多少說服力?」

明明就是你把我弄成那樣的還敢說?只能在心裡偷偷抱怨的泰瑞爾偏過頭試圖掩飾尷尬。敗者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何況...前幾天的事還是自己主動挑起來的。

他完全忘了林奈烏斯總能百分之百猜中自己的想法的事實,直到熟悉的熱度毫不留情地壓在泰瑞爾留有傷口的薄唇上。

對付下意識又緊咬住嘴唇的泰瑞爾,林奈烏斯只是用空著的左手滑進他貼身的褲頭裡,用手掌輕撫著曾被自己囓咬過、至今還摸得到淡淡齒痕的瘦弱腰身。

那天被這個男人做過的各種回憶突然一湧而上,想要出聲抗議的泰瑞爾立時後悔但來不及了。變得敏感的舌頭自動與林奈烏斯伸進來的溫熱柔軟重疊在一起,過於舒服而不停分泌的口水從兩人變換親密角度的瞬間流了下來,但襯衫衣領已經溼透了的泰瑞爾完全無法顧及這些細節。

「很好,該記住的都有好好記住。就這麼放手實在有點可惜啊。」

此時的泰瑞爾壓根忘光了從小時候開始的C.C.介懷,也忘光了自己為此做過的各種合法與非法的辛勞努力。一直以來只能在機械零件裡找到的那份生存熱情,卻讓一個認識不到一個禮拜的陌生人教會他用另一種角度去看、去聽、去感受,身心的雙重啟發帶來的羞恥感讓他恨不得就地挖個大洞把自己給埋了。

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種發展?可惡。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換上另一種笑容的林奈烏斯總算將手拿開,稍微放鬆的泰瑞爾下一秒卻被這個人用五指扣住頸部的舉動嚇到忘了呼吸。

「聽說這幾天你可是熱門話題,幫忙測試醫療用的生命偵測貼片?這個謊話編得真不錯。」

「我好歹是個有學分要顧的學生好嗎?再說你也沒講這玩意要我戴到什麼時候,總不能......呃?」

只聽從林奈烏斯命令的奈米機械頸環發出細小的咔噠一聲,解開連接的部份掉落在主人的手裡。隨手將之塞進外套口袋的林奈烏斯這次拿出手帕,主動幫呆掉的泰瑞爾擦去嘴角和衣領的唾液。

「我今天其實只是來回收這孩子的。還有沒錯,這是我對你的提議所給的答案。我個人覺得很合理,畢竟代價你早就付過了。」

「......」

「呵呵,我就當做是默認了。我很期待你跟C.C.之間的競爭喔。」

拄著手杖的白衣男子慢慢往門口走去,當泰瑞爾發現的時候自己已經擋在訪客眼前,對著身影略顯寂寞的林奈烏斯把悶在心裡好幾天的想法全部吐了出來。


#1  學校--Uno

將時間倒回到六天之前,地點一樣是滿地紙張的社團辦公室。

「...C.C.、C.C.!都說多少次了,不要睡在這裡!」

伸手使勁搖晃把臉貼在小說內頁睡得香甜的同好會副會長大人,後者卻連眼皮都不想張開。自願來當社員的泰瑞爾今天索性直接省略掉嘆氣這個步驟,決定換一個方式叫醒人。

他俯身在目標的右耳低聲說了句咒語,受到驚嚇而弓跳起來的貓的姿勢大概就像這樣?每次都被別人推出來負責交待老師留言的泰瑞爾只想趕快結束這場鬧劇,回去研究真正值得花時間的好東西。

「你你你你你怎麼知道!?」

「知道什麼?我可猜不到你那比彈珠臺還快的跳躍性思考現在在想什麼。」

「咦啊...是這樣嗎?我還以為穿幫了說,好險好險。」

「......CAD的作業明天是最後期限了喔,全班只剩你沒交。」

C.C.的這聲慘叫想必連隔了一個中庭的教學大樓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泰瑞爾朝著地板發出無奈的沉重嘆息,決定自己的職責到此為止。

「老師說你可以用他研究室的電腦,但是要趁助教在的時候。現在過去還來得及。等等,鑰匙給我不然你又會忘記要鎖門。」

把鑰匙跟泰瑞爾的手一起抓住的C.C.看起來一臉誠摯,認識她快滿二十年的泰瑞爾卻沒有上當,只是沉下臉來瞪了她一眼。

「不行,以你的實力熬夜的話應該趕得完,我不會幫你的。」

接著淚眼汪汪的C.C.被開始數落她的泰瑞爾趕出房間,一個人前往研究大樓做完事關必修學分的重要作業...至少那時候兩人都這麼覺得。

剛踏出門口的嬌小少女差點被迎面而來的某個巨大物體直接撞扁,衝過來幫忙的泰瑞爾也被出乎意料的重量連帶差點摔倒在地。這個渾身是傷的中年大叔他從來沒見過,但拼命喊著某個名字的C.C.似乎不只是認識這個人而已。也就是說,「另一邊」的問題擅自跨過界線跑進充滿普通人的大學裡了。

而手裡被傷者硬塞了一塊SD卡的泰瑞爾忽然有股預感,這件事的未來發展一定會很有趣。


#2  學校--Duo

「你們真的沒事嗎?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問話什麼的晚點也可以吧?」

普通的警察是無法處理的,至少這一點兩名當事人都很清楚。被迫待在系主任辦公室的泰瑞爾打了個早就懶得去算的哈欠,發自內心地許願能在太陽下山前離開學校。

他對外面亂成一團的教職員與警察毫不關心,倒是很注意坐在自己對面一語不發的副社長大人。C.C.屬於沒辦法用外在的表情舉止來判斷她究竟在想什麼的人,那副老是有點膽怯的嬌小外表只是偽裝,小時候被騙過好幾次的泰瑞爾很清楚她現在要嘛在發呆,要嘛在胡思亂想一些絕對跟現實無關的東西,唉。

「你知道剛剛發生的事不能說出去吧,泰瑞爾。」

被軟禁在辦公室的兩人苦苦等候的訪客,一進門就把泰瑞爾當成路人開始慣例的威嚇。習以為常的後者只是從沙發上站起來,朝著門口方向說出背得滾瓜爛熟的台詞。

「是的,海賽爾先生。我可以先離開了吧,主任?」

感覺一個下午就老了好幾歲的系主任隨便點了點頭,握住門把的泰瑞爾迫不及待地走出充滿煙味與抱怨的成熟大人領域,故意無視後頭某人的求救眼神。

在與門框重新結合的木製門板旁,站著一名頂著一頭藍灰色亂髮、拄著手杖的年輕...不對,看不出年齡的娃娃臉男子正盯著自己看。

打算直接回家的泰瑞爾愣了一下,接著轉身背對著男子往樓梯的方向移動。

「『SD卡就先放在你那裡。』,如果有人問就這麼回答吧。」

嚇了一跳的泰瑞爾因為轉頭轉太快差點扭到脖子。

「嗯?我就是為了回收那張卡才特地過來的,不過暫時放在你那裡好像也沒關係。」

跟棉花糖一樣軟甜的語調放在這男人身上居然毫不突兀,幾乎看不見瞳孔的細長眼睛和嘴角一樣彎成和藹可親的角度,這是泰瑞爾的第一印象,因此不再警戒的他不小心就接話了。

「先不說卡的事,我應該不認識你吧。」

「啊啊抱歉,我是林奈烏斯,你是常常和C.C.在一起的泰瑞爾吧。」

「......C.C.也認識你?」

「我算是看著她從小長大的長輩,你沒聽她提起過?」

「......」

「呵呵,你一定有很多事想問吧。我很樂意回答只是得換個地方,我的腳不好沒辦法站太久。」

數分鐘後,忍住煩躁的泰瑞爾終於成功甩開試圖黏過來的幾個女學生們,領著慢慢走的林奈烏斯來到空無一人的某處校園角落。這裡的長椅長期無人使用但還算堅固,泰瑞爾本想把蓋在黑色鐵鏽上的褐色塵土全部拍掉後再坐,隨行者卻無視身上那件白淨的高級外套與他的努力,非常豪邁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沒想到你真的這麼受歡迎啊,C.C.的觀察力老用在奇怪的地方而且還很準,辛苦你了。」

「...除此之外,還有那份天賦。」

這世界存在著某些超越常識的特殊材料,而獨占這些材料並加以製作的工匠後代之一就是賽因茲一族。C.C.在家族裡也屬於製作武器的天才,雖然本人非常討厭這份上帝給予的禮物。

「我聽C.C.稱讚過你做的磁力零件非常好用,表示你的才能也...」

「完全不夠。是說這張SD卡到底是誰的?」

硬是扭轉話題方向的泰瑞爾一臉僵硬,自稱為林奈烏斯的男子眨了眨眼,同意配合他的任性。

「那裡面有什麼老實說我也不清楚,因為是集結了各個家族祕密的重要清單啊。」

「你應該不是賽因茲一族的人吧?」

「是的。」

那就是別的家族的幹部吧,不然不會有種提起C.C.就像聊到鄰居女兒的親切感。泰瑞爾在心裡默默記上這一筆。

「清單的來源我就不問了,反正那堆血本身就已經解釋很多事情了。你不拿回去的理由又是什麼?」

「嗯...該怎麼說呢,是你的話就無所謂了。啊,麻煩別隨便流出去喔,不然我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微笑)」

「......你根本沒回答我的問題。」

但泰瑞爾沒辦法對笑得一臉燦爛的親切陌生人繼續追問,只好仰頭朝著昏黃的天色,發出今天不知道第幾次的嘆息。

「你知道我住哪裡吧,我得回去了。」

「耽擱你的時間實在不好意思。啊,衣服上的血跡用肥皂水泡一晚就能輕鬆洗掉喔。」

偏頭望著多出一種花色的舊格子襯衫,老實說他會直接丟掉,但基於禮貌泰瑞爾選擇向對方認真道了謝才走人,因此錯過夾雜在後頭傳來的那陣輕笑聲裡的自言自語。

「接下來才是重點,讓我見識一下吧。」


#3  巷弄

跟C.C.的交情是從小學開始的,因為照顧C.C.的保姆家正好就在泰瑞爾家的附近,自己開始接觸工匠這個職業則是高中,要不是有親戚在賽因茲家族裡做事,泰瑞爾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踏進這個傳說中的行業吧,而且還樂在其中無法自拔。

窩在圖書館裡找資料的泰瑞爾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這些瑣碎往事,八成跟在自己身邊晃來晃去的黑西裝男子脫不了關係。

泰瑞爾決定以用力闔上字典發出的巨響當作抗議。

「喂,我們去樓上的小會議室好好談一談如何?你們這樣嚴重妨礙我寫作業,還是要我去叫警衛?」

「你這小鬼囂張什麼!」

「給我閉嘴,不准在圖書館裡大聲喧嘩。你來帶路。」

他根本不怕從小就看慣的這種流氓大叔,畢竟賽因茲的業務有很大一部份跟非法世界有所牽扯,老是被外人誤會跟賽因茲千金是青梅竹馬的自己當然也招來不少注意,不過這次可以確定是那張SD卡引來的麻煩,等很久了。

早上六點半的圖書館除了數名職員外幾乎空蕩蕩,泰瑞爾剛才待的二樓資料室其實也頗適合當成談判場所,但那裡裝有監視器因此放棄。

「我就直說了,把東西交出來。」

「不要。」

「你這小鬼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帶頭的長髮熟男這次直接往小弟一號的後腦杓揍下去,差點跟著二號拍手叫好的泰瑞爾趕緊打住。

「我知道首席找過你了,雖然不清楚你們到底......」

「呃,那個人就是首席!?」

跟傳聞裡的完全不一樣啊,要是昨天他知道這件事的話恐怕就不會堅持了。那個受重傷最後死在醫院的大叔本來就是故意栽贓給自己的,想說利用這難得的機會試驗新武器果然太過輕率嗎?等等,想盡量提昇自己技術的想法沒有錯,何況他還有專家的保證。

「在賽因茲待了這麼久的你居然不知道?」

「我對其他人的事沒興趣。首席說SD卡就先暫放在我這裡,他沒跟你們提過?」

這三個跑腿不可能是賽因茲派來的人,因為C.C.總會先過來警告自己。那麼就看他們如何對應泰瑞爾放出來的餌了。

「...我們這邊沒聽說過。喂,該走了。」

「為什麼...呃沒事,我走就是了。別以為這樣就沒事啊小鬼。」

呼嗯,不否認是林奈烏斯那邊的人啊,看來對面的內部不合也很嚴重。終於能進入臨床實驗的階段了。

安分地上完今天的五堂課,下午待在圖書館把剩下的作業寫完,在學校附近的小店吃完晚餐後泰瑞爾縮短郵差包的背帶改背背後,並戴上包包裡的特製手套。

這條暗巷的盡頭是無處可逃的三公尺高牆壁,站在巷子中間的泰瑞爾和堵住入口的不速之客都心知肚明對方想要什麼。以被風吹落在地的不明物體發出的金屬聲響為信號,一場徹底無視常識的打鬥開始了。

當技術層面遠高於一般人應有的常識時,高科技就是魔法的代名詞。而沒有任何魔法裝備支援的普通人居然能跟自己打得不相上下,停在半空中的泰瑞爾發自內心地欽佩他們。他選擇放開撐住全身體重的那根食指沿著牆面往下墜落,輕巧地停在籠罩在黑暗裡的柏油路面。

大概花了一分鐘多一點吧,能讓自己耗掉這麼多時間不愧是久經百戰的戰場傭兵們,但不會魔法的凡人也就這樣了。比預期中還少的情報量讓泰瑞爾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接著又被後面突然冒出來的軟綿語氣第二次嚇到。

「果然是很不錯的武器,可以讓我研究一下嗎?」

泰瑞爾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這句話,因為全身被鋪天蓋地的蝴蝶覆住的他幾乎立刻失去意識。


#4  醫院

他是被頭痛欲裂的感覺給弄得不得不醒來的,眼前卻出現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

簡約的桌椅擺設,一張有著特殊扶手的病床,以及奇怪的床頭儀器板說明了這裡應該是醫院病房,打算側身下床的泰瑞爾一掀開被子就立刻縮回床上,滿臉通紅地開始左顧右盼尋找自己的衣服。

這是某種不讓自己離開房間的招數嗎?是的話還真有效又有羞辱對方的附加作用,把自己裹成一顆白色螺旋麵包的泰瑞爾坐在床中間不知所措,直到氣壓式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為止。

「接下來請讓我一個人進去,沒關係的。」

似乎是不知情的護士或醫生想進來關心的樣子,但泰瑞爾當然沒有生病也沒有受傷,把他關在這裡的主謀也不可能放不相干的人進來攪局。門口的禮讓交涉出乎意料地久,開始無聊的泰瑞爾不小心打了個噴嚏。

又過了幾分鐘,總算能進來房間的林奈烏斯坐在唯一一張椅子上鬆口氣,對著盯住自己瞧個不停的俘虜報以親切的微笑。

「抱歉讓你等這麼久,要趕走充滿好奇心的一般人實在很難啊...啊,衣服晚點會全部還給你的。想問什麼就問吧。」

「把手套沒收不就好了?沒有把我關起來的必要性吧?」

「你好像誤會了一點,不管是我還是賽因茲都沒有限制技術發展的權力,不過決定讓你一絲不掛的是我沒錯(微笑)。」

「......」

「至於你的處置需要花點時間解釋。」

「反正我哪裡也去不了。清單也被你回收了吧?」

「那麼先從公事開始。賽因茲那邊本來就不認為你也有份,我這邊雖然有過懷疑,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暫時沒問題。」

老實說泰瑞爾完全沒有半點被冤枉的感覺,不如說那個想藉由買賣情報謀取暴利的間諜反而幫了自己一個忙,感謝都來不及了。但這段說明有個地方他聽不太懂。

「...什麼叫做不可能發生的事?」

他只是單純地感到疑惑,完全不曉得這問題竟然打開了面前這男人的某個開關。只剩病床頭尾的些許空間能躲避的泰瑞爾一下子就被逼到死角,放下手杖爬上床舖的首席渾身散發出一種令人震懾的氣場,完全不是泰瑞爾以往見過的那位和藹可親的友好存在。

除了半開的窗戶外沒有別的地方可逃,但早就研究過外面的泰瑞爾十分清楚自己至少在十層樓以上的高度,要是有手套另當別論,此刻的他只能乖乖任憑那張乍看之下跟自己同樣年輕的清秀臉龐貼近。

「呃,你能不能不要靠這麼近?」

「你只對提昇自己的技術有興趣吧,所以才對C.C.感到羨慕與自卑。」

居高臨下望著泰瑞爾的林奈烏斯忽然換上另一種微笑,他之後想了很久才想通那笑容的真正涵義,不過早就來不及了。

「留住你的理由其實是希望你能跳槽過來這邊,我個人也希望如此。」

答應的話或許才有真正能與C.C.一較高下的機會,瞬間變得猶豫不決的泰瑞爾因此錯過反擊的機會,沒有及時擋住林奈烏斯伸手掀開被子底部的侵略行為。

泰瑞爾屬於天生吃不胖也長不出肌肉的瘦巴巴體質,其他男生最喜歡拿來比較的小弟弟更是普通的可以,他不知道這種乾扁身體有什麼魅力讓這個男人露出如此溫柔又情色的眼神盯著不放,弄得自己非常不好意思。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痛恨過去拼命鑽研機械層面的自己,這個只會原地愣住、任憑雙腳被架開的本能簡直比做壞的零件還要沒用,更別提男人的手輕撫過大腿根部產生的酥麻感,讓自己發出了前所未聞的低吟聲。

笑容滿面的林奈烏斯用雙手抓住他的臀部稍微下拉,往男人方向滑動的僵硬身體害泰瑞爾的後腦杓去撞到床邊扶手,一下子變得清醒的大腦試圖踢動雙腳奪回主動權卻慢了一步,男人的寬大手掌已經握住了自己最脆弱的部份。

「別亂動,我不想傷到你。」

「都這樣了你還想做什呃...住手不啊,啊啊啊!」

「你自己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嗎?被其他人聽到會被誤會的說。」

「......閉嘴。」

堅持將上半身藏在被子裡的泰瑞爾努力忍住了連自己都沒聽過的羞恥聲音,分身尖端被指腹輪流撩弄原來是這麼舒服的事,以前都隨意套弄、有出來就好的快速作法跟這隻手的表演相比,就像是自己和這男人在專業經驗上的差距一樣地遙不可及。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就表示現在的泰瑞爾已經沒有能失去的東西了。身為工匠的驕傲和身為男人的自尊都被輕易粉碎的此刻,那個問題反而能平靜地問了出來。

「你...是在找稱手的新玩具嗎?所以那時候才沒有反駁我的意見?」

突然停下動作的手指代表問題正中紅心,打算趁勝追擊的泰瑞爾下一秒卻發出媲美剛剛的慘叫,因為他的棉布外殼被人用力抓住,逼泰瑞爾不得不坐起來與加害者正面對峙。被迫變成像是用大腿夾住眼前這個男人不放、欲拒還迎的超開放姿勢,臉比煮熟的蝦子還紅的泰瑞爾覺得慢慢習慣的自己真可怕。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嗎?看來我不拿手的事又多了一件。」

「你在說什麼?」

與泰瑞爾的臉近到只差三公分就會親下去的那張落寞笑臉,最後還是選擇了退後。取而代之男人用雙手輕輕摸著他的脖子,泰瑞爾才終於發現那個玩意的存在。

「這是為了監視你而特別做的項圈,不需要提醒你也知道要是硬拆會發生什麼事吧(微笑)。」

「...所以你真的就是在玩玩具而已。我懂了...等等等等,我都說我懂了所以把你的手拿開啊!」

「欸我還沒玩過癮啊,既然有玩具的自覺就乖乖配合吧(微笑)。」

棉布外殼成了束縛自己的最佳工具,再加上男人用一隻手臂按住泰瑞爾背後不給他掙脫的機會,泰瑞爾只能咬嘴唇阻止自己的聲音流洩出去。隨著胯下的舒服感覺逐漸升高,急促的呼吸透過頸圈變得更加窘迫,略為不順的陌生觸感反而強化了想要射精的感覺,原本仰頭想獲得更多氧氣的喉嚨終究無法將第一次感受到的強力快感持續壓抑,泰瑞爾最後在對方的耳邊喊出了射精時出現的本能嘶吼。

林奈烏斯拍了拍埋在自己肩膀裡的那顆胭色腦袋,兩人維持著這個親密至極的姿勢不動直到敲門聲響起。

 

 

 

 

 

<Chase after  後篇>

 


#0  墓園--Uno

你們心裏不要憂愁;你們信神,也當信我。
在我父的家裏有許多住處;若是沒有,我就早已告訴你們了。我去原是為你們豫備地方去。
我若去為你們豫備了地方,就必再來接你們到我那裏去,我在那裏,叫你們也在那裏。
我往那裏去,你們知道;那條路,你們也知道
耶穌說:「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著我,沒有人能到父那裏去。」

約翰福音 十四:1-3、6




教會神父低沉並虔誠朗誦的這段祝詞完全無法感動第一次聽到的泰瑞爾,即使圍在墓穴周圍的人們個個淚眼汪汪,不時抽吸著鼻水表示發自內心的悲切痛楚。

沒想到死者的人緣還挺好的,他原以為製造出這場騷動的兇手曝光後會被眾人唾棄追打,結果卻變成這場不論從任何角度觀察都是普通且溫馨的雨天葬禮。

無法理解人性與現實之間的妥協之美的泰瑞爾乾脆仰起頭,讓綿綿雨絲打在貼著大塊紗布的瘦削臉孔上。冰冷的認知稍微讓他找回一點正常的感覺,畢竟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的日子實在有點久。

他決定趁著神父結束禱告、眾人輪流向前獻花的這個時機,和站在旁邊的藍髮男子搭話。

「所以你把這隻沒搞清楚狀況的羊用繩子拴住保護起來,可惜沒有成功,因為這隻羊太笨了,笨到非得弄成傷痕累累才學乖。」

藍髮男子沒有撐傘也沒有用其他的擋雨措施,和泰瑞爾一樣幾乎從頭濕到腳。但穿透雨幕傳過來的軟綿綿語調一如往常地淡然清晰,泰瑞爾覺得這人即使知道下一秒隕石將毀滅世界,也能保持冷靜甚至去安慰旁人。

至少在聽到下一句話之前他確實都這麼以為。

「我這麼說你會生氣吧,但這些遭遇確實是因我而起的。」

真是一句比不遠處的神父禱告更能撫慰人心的直率答案,此刻確實十分生氣的泰瑞爾卻發現那刻意隱瞞起來的一點顫抖。代表著自己或許還有機會?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下葬儀社人員遞過來的百合花束,接著大步向前跟哭得一塌糊塗的家屬點頭致意,將花束擺在白色棺蓋上轉身離開。

完成儀式的泰瑞爾重新站在滿臉訝異的藍髮男子面前,用有點彆扭的表情試著用自己的方式將話題接續下去。因為這次該換他在後頭追逐了。

「或許是我的表達方式不對。那才不是什麼錯誤,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嗎?」


#1  舊家--Uno

站在洗手臺附設的鏡子前面的泰瑞爾嘆了口氣,這是為了什麼老實說他也不甚清楚。

帶著換洗衣物過來的C.C.其實沒必要道歉,不需要替放火燒掉泰瑞爾租屋處的兇手向自己道歉,但就是會這樣做才是他認識的那個C.C.,因此他也沒辦法拒絕借住在她以前舊家的提議。

「接下來你還要準備葬禮,搬家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可是沒人幫忙的話,你放在研究室的那堆東西會搬不完吧?」

糟糕,泰瑞爾完全忘記自己已經向學校提出休學申請了,不論通過與否他的私人物品都得在下禮拜一之前搬完。呃,浪費了一天所以今天是星期五...的晚上,星期六的凌晨一點。

「啊,搬家的部份我可以幫忙,你不需要這麼擔心。」

「真的嗎,林奈烏斯教授?」

「嗯,所以得麻煩你專心處理家族裡的事,我這邊也會幫忙處理。」

一臉釋懷的C.C.堅持要送他們到小時候住過的老舊公寓,泰瑞爾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到底有沒有看出來自己的尷尬表情,因為一路上她自顧自地說了很多他們的兒時記憶,跟自己一起坐在後座的林奈烏斯始終保持微笑,偶爾回應幾句。這趟車程簡直比被校長盯上還要恐怖,更慘的是他被C.C.的話勾起一點回憶,自己以前似乎確實見過這個笑咪咪的男人。

「你還是老樣子,什麼都不問呢。」

站在陰暗的玄關左右環顧的林奈烏斯看起來興致盎然,總算找到總電匣的泰瑞爾懶得開口回答,直接將把手使勁往上扳動,接著走到客廳面對牆壁按下電燈開關。

突然大放光明的公寓似乎讓林奈烏斯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繼續拄著手杖站在原地彷彿想搶走鞋櫃的風采般動也不動。

忙著打開客廳窗戶通風的泰瑞爾回頭望了幾次,終於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反正我想問的大概都猜得到答案,所以你是要離開?還是要留下來過夜?」

「可以請你解釋一下我堅持要跟過來的理由是什麼嗎。」

「不就是因為做到一半被打斷了?」

「嘛,這確實也是原因之一。」

「...算了,你也知道這兩天我很忙,可以麻煩先回去嗎?」

「嗯,不行。」

「......為什麼?」

「你猜猜看。」

停在客廳中央的泰瑞爾用狐疑的眼神順著水平的手杖尾端看過去,林奈烏斯指示的地點是窗框和沙發的交界處。找了一陣子後,拆開牆壁插座的泰瑞爾發現一個精美的竊聽器。

「...臨時才決定要過來住的,該稱讚他們準備周到嗎?」

「這很普通吧?」

「別把偷聽這件事說的跟便利商店一樣普遍好嗎?該拿這個怎麼辦?」

「直接破壞掉就好。」

將竊聽器用旁邊的玻璃花瓶壓碎的泰瑞爾一轉身,便看見穩穩坐在沙發上的首席伸手拍著旁邊空位,一臉開心地要他也過來坐。

完全就是晚上一個人看電視太寂寞,要寵物過來陪自己的老人家模式啊喂!

「別一臉嫌惡的表情嘛,我只是想把剛剛在醫院被打斷的話題講完。」

那時候拎著泰瑞爾換洗衣物的C.C.的敲門時機堪稱完美,覺得精神上像是被扔進洗衣機狠狠翻滾搓洗一遍的泰瑞爾才有藉口逃過一劫。活了這麼多年,他從來沒遇過任何人對待自己是如此地毫不保留,如此地...溫暖,甚至輕易贏過他從不離身的寶貝耳機。

「......我要去睡了,晚安。」

此刻泰瑞爾才驚覺自己現在的位置非常不妙,因為從客廳到客房的必經路線不論如何都得通過沙發附近。從握住自己手臂的掌心傳來的是,充滿林奈烏斯特有的氣息與暖意。

原以為他其實藏有底牌的泰瑞爾在醫院推翻了自己的假設,這個人是真的發自內心想多瞭解他的事。本質跟自己完全不同是十分溫和的人,這種與世無爭的個性卻爬上了工匠階層的頂端簡直是個奇蹟。

面對彼此不需要多餘的裝模作樣,對他們來說是件難得輕鬆的事。因此與其說是被捉住,不如說他不怎麼想認真逃離這個表裡如一的男人。

「抱歉,那時候我應該要強制回收清單的。」

「你在擔心我接下來還會被人騷擾嗎?」

半是認真、半是厭煩重複答案的泰瑞爾一低頭便發現對方換上苦笑。

「不,你根本就不把那些人放在眼裡吧?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了。」

「那你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你對我而言很特別。」

這點即使沒說出來,緊緊貼住泰瑞爾手臂皮膚的脈動早就洩漏給他了。

他朝著地板輕嘆了口氣。呃,這動作之前自己是不是有做過一次?

「是啊,就跟小孩子看到新玩具一樣,你那閃閃發光的期待表情。」

看來今晚會很漫長。接近沙發猶豫著下一步的泰瑞爾卻反被攔腰抱個滿懷,身體前傾的林奈烏斯將隨意亂翹的靛藍頭髮埋進他的胸口不動。


#03  舊家--Duo

「我的部份先不急,倒是有件事想跟你確認一下。」

沙發跟長型桌子之間的狹長空間被他們隨意扔了幾件衣物,時有時無的喘息聲迴盪在燈火通明的寬廣客廳裡。沒發現自己正緊緊抓住林奈烏斯的泰瑞爾過了半晌才反問回去。

「要確認、呃嗚、什麼?我還有什麼是你不知啊啊不要一直摸那裡!」

「雖然知道你有許多追求者,但這反應...好好好我把手拿開就是了,請務必放過我的頭髮。」

泰瑞爾的十指不甘願地放鬆力道,從本就狂妄不羈的蒼藍髮絲裡抽了出來。但接下來他怎樣也沒辦法讓林奈烏斯把雙手從自己的腰際移開,兩人你來我往了幾分鐘最後是提出條件的林奈烏斯獲勝。

「感謝你的讓步,上了年紀總是會特別注意這些小地方。」

後者露出昨天在校園裡交換情報時出現的那抹神秘微笑,輸家則刻意無視只想快點結束這段尷尬的過程。

「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傢伙在胡說什麼?有話快說,我可是有一堆事情要做。」

要嘛死心放棄讓林奈烏斯真的上了自己,要嘛就忍耐那雙不安分的手在自己的背部跟屁股遊走。兩害相權取其輕,泰瑞爾的怒氣有很大部份是向著居然連情緒主導權都落入他人之手的挫折感。

「聽說你跟C.C.的關係似乎沒什麼改變。還是有人吵著要你們趕快結婚嗎?」

結果卻是徹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問題。泰瑞爾故意往旁邊看的蜂蜜色眼睛褪去怒氣,換上疑惑的眼神。

「...不知道,我不太注意那種事。」

「剛剛在車上C.C.倒是好好抱怨了一下,不過保持現狀對你們而言很好,不管有沒有發生那起意外。」

「...C.C.吸引我的地方是她的工匠技術,只有這樣。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我的事全部查出來了,結果得出來的結論也跟那些人一樣?」

「旁人能找到的僅限有記錄的部分。你表現的實在太平靜了,我很擔心。」

直到現在,泰瑞爾才驚覺這男人為什麼堅持這種親密過頭的姿勢的真正理由。利用問題誘發他的情緒來觀測反應,這是偵訊時的基本原則之一。再加上自己裸著上半身、雙腿大開跨坐在一個男人懷裡,任何細微的變化都躲不過審問者的法眼。

受到別人注意的感覺是很好,但他已經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單純的關心,或是別有用意的肢體動作。

「......反正其他人真正關心的對象又不是我。」

「雖然遲了很久,這裡有個人想聽你說出來。什麼都可以。」

「你知道這個要幹嘛?」

「哦不是我,是你需要一個聽眾。別擔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可以用我的頭髮保證。」

「真是有夠沒誠意的抵押品。」

男人的體溫在略有寒意的客廳空氣裡是最好的取暖裝置,等泰瑞爾察覺時,不過才過了區區幾句對話的時間,自己已經呈現窩在林奈烏斯懷裡的撒嬌姿勢。

但同時這姿勢也暴露出自己被這問題動搖得有多嚴重。

兩名當事者只是靜靜地待在沙發上不動。平穩的呼吸、沉默的夜晚空氣與一名給予滿滿體貼的陌生男人,這些莫名其妙的條件聚集在一起,卻讓泰瑞爾產生了某種非理智的衝動來面對回憶。

那是他認識C.C.後的第十年,十六歲的自己是某天放學後,才發現家裡多了幾個沒見過的人正在激烈討論。泰瑞爾那時只知道似乎發生不得了的事,又過了幾年他才成功把事實拼湊出來,也才真正理解了C.C.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

「我...不會改變對她的評價。」

「嗯。」

「因為平行世界的複數存在理論上是一樣的,事實也是如此。那個C.C.就是C.C.,記憶有點不太一樣也完全在容許範圍之內。」

「嗯。」

「就算她認識的泰瑞爾其實根本就不是......」

那是個操作錯誤而引發的意外。不小心引發了奈米蟲洞的某個實驗帶走了整間實驗室裡的人,用外力強迫關閉蟲洞的同時進行搜救只找到一名倖存者。

但這個「C.C.」雖然年齡正確,其過去的記憶卻跟「這個世界」的關係者的記憶完全無法符合。作為平行世界的證明是異常珍貴的存在,泰瑞爾和少數幾個人卻始終一直無法接受。

「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認為那不是C.C.?」

「沒錯,不管別人提出怎樣的證據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我就是沒辦法認同。」

啊啊原來如此,難怪先前在車上他完全不想出聲搭話。越是跟笑得一臉開心的C.C.說話,那份藏在心裡的違和感就越是明顯。

「我知道了。所以你認為消失掉的那個『C.C.』可能會在哪裡?」

驚訝不已的泰瑞爾一抬頭便對上近在咫尺、認真提問的那道細長眼眸。

「那個,算上救援時使用的方法和時空可能的變異,不確定性實在太多了。要在這麼多的變數裡定位出特定的...」

「等一下等一下,我想問的不是如何計算,而是你覺得她會在哪裡?」

「呃,是說不要去管字面上的存活率,而是單純的猜測嗎?」

「是的。」

「......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垂眼進行思索的泰瑞爾沒料到男人突然有所動作,伸手捧起自己的臉頰要他看著他。那張和藹可親的臉孔原來也有如此嚴肅正經的一面,害泰瑞爾的心跳頻率莫名突然變快了起來。

「抱歉,但我必須要提醒你一件事。並不是每個掉進蟲洞的東西都能完整無缺地從另一個出入口離開。」

「這不是基本常識嗎?」

「你卻認為C.C.不適用這個常識,她一定是漂流到別的世界了對吧。」

「......你是要說無法被認知的事物便等於不存在的另一種常識嗎?」

「不,我想用的是更通俗的說法。」

泰瑞爾及時用手堵住了差點把答案說出口的那兩片唇瓣,男人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打算。

林奈烏斯收回雙手,輕輕扳開壓在臉上的細長手指並親吻著。腦袋一片混亂的手指主人對這個有些親暱過頭的這個舉止,並沒有進行慣例的個人抗議。

「這是我個人擅自下的結論,那次的救援行動是失敗的。」

「......」

「你認識的那個C.C.已經死了。」

「...你在期望我有什麼反應?」

「......」

「啊,還是覺得掀開別人的心理創傷,就能趁虛而入讓我乖乖...」

兩人的立場再度顛倒過來,被摀住嘴巴的泰瑞爾瞪著從剛才提起話題表情就沒變過的藍髮男人。後者淡然承受著鋒利度直逼刀刃的殺人視線,用空著的左手從沙發上抓起自己的外套披在對方肩膀,接著給了僵住不動的泰瑞爾一個大大的擁抱。

因為身體僵硬了反而容易任人擺佈,小心翼翼地將泰瑞爾挪到沙發上坐好的林奈烏斯,在撿起地上散亂的其他衣物的同時聽見後面冒出一句虛弱的問話。

「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抱歉,我的態度弄得你更混亂了吧。該怎麼說呢...我非常不喜歡趁別人受傷的時候佔他便宜,但你的治療就必須得將傷口再割開一次不可。」

「我可不記得有拜託過你做這種事。」

「是的,這是我單方面的多管閒事,之後隨你怎麼發飆我都會奉陪到底,所以放心地睡吧。學校那邊的事我會處理的。」

扣住林奈烏斯遞出衣服的手臂的那份力道雖然強烈,卻帶著隨時會破碎的絕望感讓他就是無法視而不見。

「為什麼?」

這是兩人的身體在今晚不知第幾回的疊合,卻一次也沒有任何纏綿悱惻的激烈動作,也沒有什麼情意綿綿的精神撫慰。林奈烏斯用梳理最高級絲綢的感覺輕撫著胭粉髮色青年的後背,被夾在他與沙發之間的後者只是面無表情、向著天花板喃喃自語重複著問句。

「為什麼?」


#04  墓園--Duo

「或許是我的表達方式不對。那才不是什麼錯誤,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嗎?」

「......」

「還是說連你都不相信你自己做的東西?」

聞言,藍髮男子瞬間露出的真心笑意足以讓泰瑞爾知道這問題暫時解決了。再說綁架什麼的一點都不重要,他要的是眼前這個正笑得一臉燦爛的人把事情說清楚講明白。

他不想再陷入面對「C.C.」時老是跳出來嘲笑自己的懊悔泥沼裡了。

而藍髮男子也恰巧在同一時間正確判讀了他的想法,因此第二回合的第一球依舊是由立於工匠頂端的這個神秘男人親手擊出。

「我以為之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歡趁人之危。」

「誰在問你那個...呃,該怎麼說呢,我這個心結有沒有治好根本無所謂,這又不妨礙我們之間的關係發展。」

男人臉上那抹平靜中帶點責難的微笑,表示自己的故作輕鬆態度直接被看穿了。覺得不甘心的泰瑞爾嘖了一聲,往前跨了一步在林奈烏斯的耳邊略為低頭,將葬禮結束後的預定行程悄悄說了一遍。

「...所以我希望你能在這裡等我。」

「我知道了。」

「不准再像上次那樣放我鴿子。」

「上次是不可抗力啊。我不會離開的,還是說你需要證明才能放心?」

跟那個曾在醫院裡對自己毛手毛腳的人完全不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也絕對不是因為身處人生最後終點的場所,才刻意展現出這份溫和拘謹的紳士風範。

是的,這正是他最近相當在意、這男人選擇藏在內心深處的溫柔本性,但剛被社會黑暗面洗禮過的泰瑞爾卻憑直覺猜到了原因,關於男人自某一天起便忽然跟自己拉開距離的背後理由。

仍在氣頭上的泰瑞爾索性張開嘴直接封緘住林奈烏斯的,兩人過了足足一分多鐘才再度分開。幸好葬禮儀式進行到用泥土重新封起墓穴的最重要階段,無人注意離人群稍遠的他們。

「我想要跨出這一步,因此我需要你的同意。」

始終保持微笑的藍髮男人伸手摸了摸他臉上的紗布,久久才吐出一句話。

「你固執起來真的什麼都聽不進去。」

「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你這個姿勢...腳在痛嗎?」

「只是站久了有點酸。呃那個,今天的濕度不夠我的腳不會痛啦...這樣很令人不好意思。好好好,我會在這裡等你的。」

埋怨自己為什麼沒有即時發現的泰瑞爾堅持扶著林奈烏斯離開墓園,看著他坐進轎車裡才安心回來參加儀式。雨勢似乎變大了,但連續數天悶熱乾燥的異常氣候不會因為這點水有所改變,不如說渾身溼透反而還舒服一點。

二度踏進死者安息的世界的泰瑞爾立刻眼尖察覺到,圍繞在神父周遭的人群開始逐漸散去的結束感,但這些人不會主動接近自己的奇妙感覺早已不會令他困擾,不停滴落水珠的髮稍還比那些冷淡視線來得友善。

泰瑞爾用一走動便抽痛不已的小腿緩慢前往墓園的另一端,那裡同時才是他自願參加葬禮的最重要原因。

墓碑上只刻著實驗室的名稱及幫忙立碑的贊助者名字,數十條人命就這樣被人遺忘在這處角落堆積灰塵。一時想不到該如何起頭的泰瑞爾倒是被後頭傳來的問話聲嚇了一跳。

「...的沒事嗎?泰瑞爾?」

小跑步過來的C.C.一臉擔憂,此時的泰瑞爾發現自己很想用力捏一下那張圓嘟嘟的臉頰來報復她。

「傷口還是很痛,其他都很好。」

「我聽說你是從醫院溜...?」

他瞄了一眼跟在C.C.後面過來的保鏢,豎起手指阻止C.C.繼續開口。

「我不會做多餘的事情的,只是...說話而已,我保證。很快就結束了。」

接著他轉過身,對著冰冷的大理石墓碑露出發自內心的難得笑容。

這本來是只獻給你的悼詞,不過讓別人聽見你應該不會介意才是。

「C.C.,你很優秀。正因如此我才無法原諒你。」


#05  廢屋

該來的怎樣都躲不過,林奈烏斯原以為自己很瞭解這個道理。

長年磨練出來的直覺與理智都在警告自己,只要一踏進廢屋就不能回頭了。這是必須賭上自己目前為止累積起來的聲望與成就,還不見得有所回報的嚴重問題。

但反過來說,這同時也是只屬於他個人的問題,愛怎麼決定都是他的自由。

C.C.第一次跟他見面的時候,自己作為見證者之一因此也在場。那時候周遭大人的想法是當做玩伴也好,誰知道意外發生之後這孩子居然選擇投身於工匠的世界,而且技術熟練到完全不像初學者,徹底超出所有人的想像之外。

現在回想起來,當年以實習生身份在實驗室裡進行報告,那份毫無保留展現於自己面前的自尊心是如此地閃耀奪目,又或許在察覺到那是自己這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時,產生的莫名渴望感太過奇特才讓自己變得更加奇怪。雖然在旁人的眼裡,始終隨心所欲的自己本就屬於無法輕易理解的怪人類型。

想要多知道他的事情,想要拉近距離以觀察他的各種表情,想要親手收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自身未知資料。種種跡象在在表示此時此刻的狀況並非偶然,老實說他一半為了這份親近感覺得開心,一半則是在生自己的氣。

「沒想到你真的出現了。那個小鬼就這麼重要?」

出來迎接林奈烏斯的第二名綁匪直接就往旁邊說話不經大腦的小弟後腦揍了下去。

「叫你閉嘴是聽不懂嗎?你的耳朵既然只是個裝飾品,待會兒就割下來當下酒菜好了。」

對這種吵鬧的兄弟友情絲毫不感興趣的首席保持禮貌,佇立在原地耐心等著指使他們的真正幕後人物從屋裡走出來。

被綁匪當作據點的這棟廢屋位於某處森林公園的深處,時間鄰近傍晚因此這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雙方憑著屋內透出來的微弱燈光確認了彼此的身份,最後出現的第三名綁匪裝模作樣地用力朝天空嘆了口氣。

「這次也沒嚇到你,看來我耍詐的技術真的退步了。」

「別這麼說,勒索的部份倒是進步了不少。」

「你說那份清單?那不過是從垃圾桶裡隨便撿來的一堆亂碼而已,真有人分析出來了?」

「重點不在這裡吧?」

「啊啊也是,但被嚇到的可是我這邊啊。沒料到你會親自過來......果然不應該把那小鬼扯進來的。」

「來不及了。之後的對外說法會是你中了毒神智不清,因此闖進學校被警方強制送醫最後不治身亡,這裡發生的事並不存在。」

抽著煙的神秘男子聳了聳肩表示不介意。

「反正劇本本來就是這樣寫的。我們會乖乖離開這裡,那小鬼就交給你了...啊糟糕,還有一件事得讓你知道。」

「什麼事情?」

「先讓我說完。你確定那小鬼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在醫院時已經確認過了,還是說你不相信我?」

「抱歉,這是長年養成的壞習慣。拉開門口的右邊櫃子第三層把手會出現樓梯,人在二樓最裡面那間。呃,因為過程不太順利所以下手重了點...但我可以保證只是皮肉傷而已,真的。」

林奈烏斯對自己居然在聽完之後,依然冷靜地開口說出條件的行動感到無法置信。

「鑰匙我收下了。忘掉這孩子的事,這樣我就不予追究。」

這正是他冒著風險過來的目標。泰瑞爾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跟這些沒必要的麻煩扯上關係,但一直看著他成長的代價卻是視線再也無法挪開。一邊笨拙地爬上搖搖欲墜的木製樓梯,感受到一股巨大壓力的林奈烏斯一邊如此想著。

那份純潔無暇的自負究竟有何魅力吸引住了自己?

「...我似乎沒有來這裡的必要性,看來連綁匪都怕你。我有手銬的鑰匙,拜託不要亂動。」

被膠帶捆住手腳後再跟簡陋的木製床柱銬在一起,胭髮青年活像一條用繩子從頭捆到尾的大魚仰躺在床板上蹦跳掙扎。待塞在嘴裡的布條一被拿掉,青年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吐出一堆抱怨。

「你對人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還有那些人已經開車跑掉了吧?引擎聲大到這裡都聽得見。」

「哎,你怎麼突然關心起綁匪來了?」

「因為好痛!你抹了什麼在我身上?」

林奈烏斯解釋說只是一般的絆創藥膏,沒提到自己有偷偷添加了點獨創的配方進去。對青年身體進行初步檢查的結果是左小腿的傷勢需要立即處理,骨頭應該沒裂開但腫成兩倍大的慘況必須去醫院徹底檢視才行。

他沒料到被關在廢屋裡超過二十個小時、好不容易終於恢復自由的人質竟然不肯同意。

「去醫院我就沒機會問你了。你最近一直在躲我對吧?從那一晚開始。」

「有嗎?我們這陣子本來就沒什麼機會會遇到。」

不該假借意外當成藉口來降低青年的警戒,不該放縱自己的手對青年做出別有心機的親密表示,最糟糕的是不該...打破底線主動接近青年。

越是珍惜就越是得收納到最深處,林奈烏斯無法容忍上頭有絲毫的灰塵或污損,何況是眼前像是被好幾個人毆打過的這副慘樣。而這些對青年而言沒必要的折磨自己得負大多數的責任。

「反正在這裡也沒事好做,我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仔細想過了。」

「嗯。」

「我不問你是怎麼拿到鑰匙的,那份清單其實是專門設計來釣你上鉤的魚餌什麼的我也不想管。」

「嗯。」

「但我不准你笑得那麼寂寞。」

「嗯。」

「你根本沒在聽我講話。」

原本就笑容滿面的林奈烏斯這次發自內心的苦笑出來。明明被膠帶纏住的雙眼根本什麼都看不到,坐在床上的胭髮青年還是有辦法準確地攀抓住他。

「我就沒資格擔心你嗎?」

青年抓住林奈烏斯手腕的力道雖輕,卻帶著一股不容掙脫的命令感。他知道這似曾相似的場景讓對方也想起了謬誤連連的那天晚上。

當感興趣的對象換成人類時,自己平常逗弄動物的習慣就會產生無數誤會與謠言。至今為止的人生裡雖然記取了足夠的教訓,但遇到真正在意的存在時終究不可能無止盡地忍耐下去,結果給了那些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事物一個藉口來肆意傷害這孩子。

從這次開始必須保持距離。但...在自己的幫助下,扯掉大部分膠帶的青年似乎不肯輕易罷休。

「終於弄掉了。看著我,林奈烏斯,我可沒那麼容易被你騙過去。」

「你的意思是?」

「我做過測試了,這項圈幾乎就只是個裝飾品。」

「對我而言可不是,所以才能搶在其他人之前找到你。」

「...你之前可是把這個說成定時炸彈之類的危險裝置。」

「嗯,沒有我的許可就想拿下來的話可能要住院一個禮拜左右...大概就是這種程度。」

林奈烏斯就是沒辦法狠心甩開那雙像是緊抓住浮木的虛弱雙手,然而青年身上的傷勢卻令他裹足不前。

兩人之間短短數十公分的差距有如一道無形的堅實牆壁隔開兩人,問題出在有一方堅決不肯低頭妥協。

「...夠了,我從來就不覺得認識你是個錯誤。」

說完這句話,體力透支的青年便昏倒在林奈烏斯的懷裡。


#06  學校--Quattuor

佇立在門口靜靜聽自己說話的的藍髮男人,不知為何看起來彷彿不跟自己同在一個時空般遙遠且冷漠。

甫出院的泰瑞爾辦好休學手續後,礙於C.C.的個人堅持還是每天會過來學校一趟。雖然猜得到她八成又在拿自己當素材但泰瑞爾早就懶得去管,不如說他正好想讓某人利用一下自己為數不多的固定行程。

「換句話說,你拖到現在才來找我的理由是什麼?」

「拖到現在才能確定結束了,是我這邊一些程序上的錯誤。還有是的,以後除了實驗室以外的地方,我們應該都不會再見面了。」

用身體擋在門板與目標之間的泰瑞爾乾笑了幾聲。方才的親密接觸並沒有打亂自己的預定計畫,因為做足功課的他熟知這男人接下來會怎麼出招。

即使上一秒兩人仍在難分難捨,下一秒自己就被扔下不管的巨大失落感差點令自己崩潰放棄。

「我就知道,你覺得我們之間什麼都還沒開始吧?」

「...事實上也是如此。」

「我不同意。我可不是你隨性撿回來照顧,傷勢好了就野放掉的那些動物,我不准你擅自從我的人生裡逃走。」

「......逃走?你似乎弄錯了什麼。」

男人往前跨出一步便將逞強的泰瑞爾嚇得心神不寧,只能緊貼在門板上看著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龐逼近自己。

「我以為你即使不打算珍惜自己,多少也懂得最低底限的自我保護。跟我扯上關係會遇到的危險遠超過你的想像,你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選了這種答案?」

「用我的角度來看就是如此。你也別拿安全第一的老藉口來推脫,我早就被其他人唸到會背了。工匠的世界不就是這樣?不如說不是這樣的話,我要到哪裡進行我的兵裝實驗?」

激動起來的泰瑞爾突然伸手抱住明顯有所動搖的藍髮男子。

「再說你也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我就沒資格擔心你嗎?」

「...跟我在一起,你只會受到更多的傷害。這不是恐嚇也不是什麼危言聳聽,所以請放開我...泰瑞爾!」

「不要。拜託你看著現實裡的我好嗎?我既不脆弱也不堅強,就跟你一樣是個懂得多一點知識的普通人而已。」

「......」

「我想認識你,從最基本的朋友開始。」

「我好像沒有別的選擇吧...不過這也是我自找的。你有看到在窗外探頭探腦的那個人影吧?」

「嗯,我該做什麼?」

「去找C.C.確認一下狀況。處理完這邊我會在上次的角落長椅等你的。」

不給泰瑞爾開口回答的機會,綻放出至今為止見過最漂亮的笑容的林奈烏斯墊起腳,直接吻上他因過度驚愕而半開的唇瓣。


Fin.


附記:

*本故事各個段落發生的時間順序:

學校01-02(泰瑞爾被捲入事件,遇見林奈烏斯)
→巷弄(被林奈烏斯撿回去)
→醫院(泰瑞爾從林奈烏斯那裡得到部份真相)
→舊家(兩人關係有所改變,關於『C.C.』的事)
→廢屋(綁架事件,兩人僵持不下)
→學校03-04(決心劃清界線的林奈烏斯取走項圈)
→墓園01-02(泰瑞爾向C.C.正式告別)

*關於「舊家」段落,他們抵達本壘的後半段沒放在這裡。「學校03」開頭提到的「提議」是指這段沒寫出來的部份
 

 

 

 

 

 

 

 

 

 

 

 

 

 

 

 

 

Chase after後篇
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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